论伪佛教徒人格分裂及精神错乱之防改
【转载贤鸭蛋文有删改】
和世间人相比,一个佛教徒总是面临着日益增长的佛教理论知识与停滞不前的平庸修为之间巨大差距的困境。
兜售佛法的冲动深深地扎根于每一个佛子的心灵之中。多年以来,在浩瀚的经论中汲取的养份已经在大脑中堆积得快要发酵了,心情好的时候,我很乐意用宣扬佛法的方式来解决日益头大的难题。
普度众生的实践结果通常是这样的:
我父母:你还自称学佛呢!
我同事:你竟然是学佛的?
我妻子:你还算是个讲师呢!
我女儿:呸!
他们大多都不学佛,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用学佛来对我实施精确打击。
在地铁里我紧抓着扶手,另一只手攥着手机争分夺秒地阅读广论。我非常喜爱菩提心这一章节,我甚至发心热爱全体的众生,包括街边早点摊上炸油条的妇女以及东非高原上奔跑的鬣狗,还有你能想到的半人半鬼的各路神仙。按照佛法的理论,都曾是我前世的爹妈,让我们相亲相爱。
燃鹅,背后的一位女士突然用一声断喝破坏了这份美好。
我连忙转身,费了好大劲才从她扭曲的表情和语无伦次的描述中搞清楚,她似乎在指控我利用地铁里的拥挤对她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我一下子蒙了。what?在说我?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何处去?
稍微缓过劲来后,我忙不迭的解释你误会了。事实也很明显,在两手都抓着东西并且身体在背向对方的情况下如何做到骚扰?你倒是给演示下怎么个骚扰法嘛!
她说我用背部蹭她,用背部哦亲!这比较搞笑。地铁里拥挤不堪,车厢又摇来晃去,难不成我宁可冒着被朝阳群众群殴的风险也要隔着厚重的羽绒服跟你完成亲密接触?还要克服静电的干扰?这种风险的巨大投入和有限收益之间的背离完全不符合凯恩斯经济学原理啊。
我明显感觉到,她的气势弱了下去。她的强硬已不是出于义愤而仅仅是为了掩饰这种误会造成的尴尬。她试图用一句你有病来结束这场闹剧,我想我只有一条道走到黑了,再不反击等于就坐实了这种指控。我气沉丹田,大喝一声你才有病!然后迅速作义愤填膺状。
这世界安静了。
有什么呀?你是悍妇我莽夫,你撒泼来我爆粗。在五浊恶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末学虽算不上五毒俱全,但也不至于老实忠厚。我把广论笔记存好,大义凛然地走出车厢,深藏功与名。
妈妈从小教育我做人要光明磊落,你却污蔑我当众骚扰,明显的欺负我不是帅哥。
数分钟内,我迅速褪去了佛子的外衣,收回了泛滥的爱心,不再慈悲为怀。同时,当众失态的挫败感悄然在心底弥漫开来。
生活中有很多境界能将我们迅速打回原形。加塞的汽车、楼上的高跟鞋声、甚至是路人一个轻蔑的眼神。
一个佛教徒,如果他真的敢高调地示人以慈悲和智慧的人设,那么他必将承担陷自身于人格分裂乃至精神错乱境地之风险。
如果他能够审慎地观察内心且还未自我膨胀到对自身缺陷视而不见的程度的话。
近十年的修行带给我最大的成就就是充分认识到并且被迫承认:人性中的恶,那种与生俱来的习气与烦恼,远比我想象的强大。
一个伪佛教徒罢了。
有位义工曾经很无奈地对我说,她在寺里承担的时候,打开的是天使模式,下了山还不到24小时,就迅速切换为泼妇模式。
每逢周末或假期,经过数天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修后,在山上以信众和义工身份活跃的阿难、目犍连、舍利弗们,随着下山,重新变回各自圈子里的心机婊、油腻男,乃至于提婆达多。浊恶世间的共业迫使大家从云端跌落,消失在二环至六环间各个喧嚣的大街小巷里。
法师有曰:境界是检验修行的唯一标准
何为修行?
一位经商的师兄,在经营中,产品从不弄虚作假,每一笔交易,即使能够在财务上合理避税他也主动进行申报。另一位师兄,为了严守盗戒,从不私用单位的打印机和电话,而且上班时不做任何与工作无关的事项,不仅不迟到,即使临近下班的点,在同事都已走光的情况下,也要硬生生坐在那里等待下班钟点的到来。严谨到了奇葩的程度。
如果将佛法的修行比喻成一场与人性之恶所进行的艰苦卓绝的斗争的话,在获得终极胜利之前,有人死于装神弄鬼,有人死于谈玄说妙,有人死于邪师邪说,有人死于自我膨胀。侥幸活下的大部却又死于:不会做人。
修行不是给自己弄一个儒雅的法名然后坐而论道,不仅仅是对经典倒背如流,不仅是一字不落的背下楞严咒,不仅是一天上千个大拜与数万声佛号,而更是一种贤善人格的培养。
如果没有带给他人以善意、诚信、宽容和体贴,搞不好你表现的虔诚,只是别人眼中的宗教狂。
这不是道德洁癖,我很清楚,如果再按过去那种方式搞下去,修行成功的可能就如同试图通过公交站牌上贴的富婆征婚与重金求子来实现财务翻盘的概率一样大。
三步一拜的朝圣很伟大,比这更伟大的是,当有人在路边对此报以嘲弄和轻亵时,仍能从容的一笑而过。